卿知罪否 上篇【钤光古风 刺客1后续】
本文分上下两篇，背景是刺客1公孙钤没死的设定。
上篇剧情，下篇开车。
He保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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公孙钤醒来已经三天了。
三天前，他刚刚从昏迷中苏醒，意识迷迷蒙蒙的，只看到周围雕梁画栋，还想着原来地府里居然是如斯景象。
等看到身边的秦舍人激动得涕泪横流，他才晓得自己这是死里逃生了。
没有想到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勤勤恳恳话不多说的舍人竟是杏林高手，硬是把他从生死一线上拉了回来。
陵光得知消息后，对外宣布天璇副相公孙钤亡故，停灵七日，以国士之礼厚葬，实则第一时间把人接到了王宫，安置在自己偏殿的暖阁里，命宫中医师全力救治。
当听秦舍人说起这些时，公孙钤竟有心惊肉跳之感。
他是后怕的，以至于是越想越恐惧的。
他万不敢想，若是今次没有秦舍人及时相救，他就这般不明不白撒手离世，他的国家，他的王上该当如何。
王上才将深埋在地宫的隐秘敞开给他看，才对他说愿意放下过去重新向前，他若在此刻撒手人寰，岂非将王上辜负得彻彻底底。
公孙钤向来临危不惧，可今次在生死边缘过一遭，他却是真的意识到，自己是太大意，又太自负了。
他很想见陵光，从醒来之后他便急于想见到他的王上，可是已经过了三日，陵光却不曾过来。
明明秦舍人说，在他昏迷这几日，陵光几乎日日来暖阁，在他榻前一坐便是一两个时辰。
秦舍人还说，在他刚被送进宫的那刻，陵光见到公孙钤昏迷不醒，面色几乎苍白如纸，是几个人寺人搀扶着才勉强站住。
直到秦舍人和宫中医师再三保证公孙钤不会有性命之虞，陵光才堪堪冷静下来。
可是在公孙钤醒后，陵光却再也没来过暖阁一次。
公孙钤是真的急了，尤其听到秦舍人说起陵光担忧的样子，只觉得心都似被利刃一道一道划拉。
他请寺人传过几次话，可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王上正忙着，得空再来探望。
若不是体内余毒还未全部散去，身体无力无法起身，公孙钤恐怕真会控制不住冲到陵光的面前。
又过了十日，公孙钤体内的毒素终于被拔除干净，他总算可以下地走动，第一时间便想去正殿面见陵光。
可暖阁的寺人把公孙钤拦得死死的，只说奉了王上谕令，副相需好生休息，绝不能踏出暖阁一步。
公孙钤被逼得实在无法，他再怎么着急也不敢公然抗旨，只好待在暖阁里踱着步子转圈圈，盼着陵光有一天能自己过来。
说起来平日里公孙钤都是忙的，陵光不爱看奏折，大事小事都交了公孙钤一人应付，不免整日操劳。
这次倒好，每日里诸事不做，除了就寝就是用膳，这么将养个十来天，倒真是把身体完全养好了。
这一日傍晚，公孙钤刚刚用完晚膳，一个寺人就躬身进了暖阁。
公孙钤认得他是陵光身边惯常侍候的人，心下一喜，王上这是终于愿意见他了么？
果不其然，那寺人道王上有请，让公孙钤随自己去。
初冬已至，傍晚时天色就已经完全暗了。
公孙钤随寺人一路走着，一开始还没察觉，慢慢却发现走的路线不太对劲。
“这似乎不是往正殿去的？”公孙钤问道。
“王上不在正殿，副相尽管随我来。”
待终于走到目的地，公孙钤抬头看着上方巨大的匾额，赫然是“汤沐阁”三个大字。
“王上要在这里见我？”公孙钤简直觉得是这寺人带错了路，这是王上汤沐之地，私密之所，他一个臣子如何能进。
“是，王上吩咐带副相过来，还请副相快些进去，莫让王上久候。”
说着那寺人竟是退到了一旁，半点没有要陪着公孙钤进去的意思。
公孙钤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那个寺人，他只是垂着头不说话。
看来这的确是王上旨意，公孙钤在原地踌躇一会儿，手不自觉握成拳，复又松开，这才发现掌心里竟全部是汗。
罢了罢了，汤沐阁而已，又非龙潭虎穴，王上既安排在此相见，自有他的考量，又何必在这门口踟蹰。
禁不住深吸一口气，初冬的凉意一下子灌进胸腔，公孙钤略略平复了一下，横下心来，梗着头皮走了进去。
进了大门是一条长廊，长廊两旁遍栽了红梅，幽香拂面，长廊的尽头看不真切，走来只觉得曲曲折折，颇有些曲径通幽的意味。
长廊两边挂着紫色的纱幔，映着月色泛着白玉色的光华，随风轻摇，无端透着几分旖旎，乱人心神。
等走到长廊尽头才发现面前是一面巨大的屏风，蒸腾的热气从屏风后的里间透出来。
公孙钤知道，陵光就在里面。
刚刚勉力静下来的心到了这里又开始纷乱，毕竟汤沐阁实在不是一个符合常理的面见之地。
停顿了一会，公孙钤终是迈开步子走到了屏风之后，果然见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。
这段时间日思夜想的人赫然在眼前，哪怕只是背影也足够令公孙钤内心震颤。
他双手相叠，躬身行了一个大礼，就连声音都有些微不受控的颤抖：“王上，臣来了。”
陵光背对着公孙钤，闻言却并未回头，只是缓缓问道：“你的身体可都好了？”
“回王上，臣体内余毒已清，身体已经无碍了。”
“好，好，好……”陵光迭声说了几个好字，突然提高声音道：“公孙钤，你跪下。”
公孙钤闻言一怔，一时竟未反应过来，站在原地未动。
“怎么？副相没听清孤王的话么？”
“不敢，臣谨遵王命。”说着公孙钤直挺挺地跪下，甚至能听见膝盖与地面碰触的声响。
“谨遵王命……呵，副相倒是说的一口漂亮话！”
自公孙钤入朝以来，陵光虽然时常一副恹恹之态，但一直对他信任有加，甚少在他面前这般疾言厉色。
此刻公孙钤听得陵光言语中怒火正甚，一时间既惊讶又茫然，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。
陵光甩了一下衣袖，蓦地回过身来，看到公孙钤垂首静默地跪着，心中那股火气直窜了上来。
他几步走到公孙钤面前，低声叱道：“低着头干什么？抬起头看着孤王！”
公孙钤依言照办，抬起头仰视着陵光。
陵光瞪着眼看着公孙钤，看这个人此刻鲜活地跪在自己眼前，再看不出那一日因身中剧毒而面无血色命悬一线的样子。
可那时的痛苦和恐惧仍然刻骨铭心，直到现在想起都令人后怕。
公孙钤，你怎么敢把自己弄成那副样子来见孤王。
陵光低下头，直视着公孙钤的眼眸，一字一句问道：“公孙钤，你可知罪？”
“你身为天璇的副相，本王亲册的上将军，竟然如此识人不明，引狼入室，你告诉孤，你素日的谨慎都去哪里了！”
“口口声声跟孤王说惟愿孤王做什么盛世之君。好，孤王都听了你的。你倒好，被你那来路不明的知交好友喂了一杯毒酒，不死不活抬到孤王面前。公孙钤，你可知道孤王看到你那个样子是何心情！”
“裘振去了，你还要来做第二个！是嫌孤王这心痛得不够彻底可是？你们一个一个只想着全自己的忠义，有没有想过孤王该如何是好？你们到底把孤王至于何地！”
“公孙钤，你来告诉孤王，今日你若救不过来，你让孤如何自处？你让孤如何自处！”
陵光向来对臣子态度温和，可此刻对着公孙钤，他素日的姿态荡然无存。
君王的沉稳早已不见，甚至有些歇斯底里，就连一向舒展的嗓音都变得尖锐嘶哑，竟透出几分凄厉和无助的意味。
巨大的愧疚和懊悔席卷了公孙钤的四肢百骸，他甚至不敢再看着陵光这个样子，只把整个人深深伏下，几乎贴近地面，泪水却克制不住地落下。
“臣……臣死罪，请王上责罚……”
陵光躬下身子，双手握住公孙钤的肩，手下使了力气，迫他抬起头看着自己：“公孙钤，你记住，从今日开始，只要孤还在，只要天璇还在，你不许再说死字。”
“你既要孤王做这盛世之君，孤王在一日，你须得陪着孤王一日。”
“你若食言而肥，孤诛你九族！你可听清了？”
公孙钤目不转瞬地看着陵光，胸腔里却如擂鼓在激烈地碰撞。
他听得出，这貌似凶狠的言语之下，分明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。
他想去分辨，他想去确认，最终却只是深深地望着陵光良久，然后俯首郑而重之，一字一字有如金石掷地有声：“臣必唯王上之命是从，不敢有负。”
陵光松开放在公孙钤肩上的手，往后退了几步站定，微阖了双目，胸口轻微地起伏几下，随后慢慢地走到汤沐池的边缘。
“副相，你过来。”
陵光的声音响起，却已听不出刚刚激烈的情绪。
他站得离公孙钤几步之遥，面容掩映在雾白的水汽下，朦朦胧胧看得不太真切。
没由来地，公孙钤的心跳突然急促起来，以至于听到陵光这句话时半晌没有动作。
“副相才说唯王命是从，怎么这就忘了？”
陵光的问话拉回公孙钤一时恍惚的神色，他站起身来，走到陵光面前站定。
“你再走过来些。”
公孙钤下意识地攒紧了手指，却不敢违命，又走得离陵光近了些，最终两人只相距尺寸之远。
“替孤王更衣。”
简简单单的五个字，却不吝于惊雷炸响在公孙钤的耳边，公孙钤瞬间抬起眼眸看着陵光，几乎是疑心自己听错。
陵光看着公孙钤向来镇静的面容浮现出遮掩不住的惊慌之色，心情却是霎时愉悦起来。
“副相是没听清孤王的话么？”陵光凑近了一些，言语间的气息尽数喷洒在公孙钤的面上：“还是让副相侍候孤王一回觉得委屈了？”
“臣绝无此意……”
“那还等什么？孤王疲乏一天，想沐浴解乏了。”
公孙钤看着陵光张开双臂，好整以暇地站着，眉眼轻扬，嘴角亦微微翘起，这神色是自己从未曾见过的模样，神采飞扬，动人至极。
仿若被蛊惑一般，公孙钤抬起手，手指微颤，覆在陵光的衣襟上，轻声道：“恕臣冒犯。”
陵光垂眸，看公孙钤此刻微微躬身在自己面前，解着自己腰间的绳结。
明明天璇的公孙副相平日里泰山崩于前亦面不改色，可此刻不过是解个腰带，手指却在微微发颤。
陵光今日衣着并不繁复，一件白色中衣，外罩一件浅紫罩衫，是他惯常爱穿的那件便服。
腰带松开，公孙钤抬起手搭在陵光的肩上，将衣襟顺着陵光的肩线往两边拉开，解下了罩衫。
公孙钤动作很仔细，生怕手下哪个动作不慎唐突了君王。
可这般贴身而站地侍候更衣，哪怕动作再谨慎，亦免不了不经意间的肌肤相触。
陵光静默地站着，任公孙钤的手指在他身上划过，指间的温度似有若无的隔着轻薄的衣料传来，传来的暖意却似比身旁蒸腾的水汽更甚，不觉唇角就勾起了一丝笑意。
待罩衫和中衣都已解下，陵光身上便只剩下一件轻软的白色里衣。
公孙钤抬眼看着陵光，却仿若一下子魔怔了。
陵光这件里衣太过薄透，他又正巧站在烛光下，衣下的风光就这般若隐若现。
意识到自己在看什么的公孙钤一下子退了几步才垂首站定，面色臊得通红，手上的动作再也进行不下去。
陵光看着自己眼前频频失态的副相，脸上的笑意却更甚了几分。
他走到公孙钤的面前，把两个人的距离复又拉近，开口道：“副相，你抬头看着孤王。”
公孙钤此刻觉得颈项有千斤重，却不愿忤逆陵光的命令，便似耗尽平生所有气力抬起头来，心跳却如擂鼓几欲跳出胸腔。
陵光直直地望着公孙钤，目色明亮似落满星河：“孤曾经犯下大错，沉溺其中，难以脱身。可当你身中剧毒生死未卜之时，孤才醒悟自己又差一点重蹈覆辙。孤虽不智，却断无犯二过之理。公孙爱卿君子风度，国士之才，却囿于礼数，克己太过，既是如此，便由孤王走这一步。”
说着，陵光抬手勾住公孙钤的颈项，脚下退后一步，身子微微使力，便带着公孙钤一起落入了身后的汤沐池中。
落入水中突然，公孙钤怕陵光摔着，下意识紧紧箍住了陵光的腰身。
待他们在水中堪堪站定，二人早就成了紧紧相拥的姿势。
陵光伸出手，抚开了公孙钤额前因为突然落水而散落的几缕头发，一双美目一瞬不瞬地望进公孙钤的眼里，一字一字徐徐问道：“爱卿，你我蹉跎许久，还要再等到何时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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